学习外语的最佳年龄

时间：2025-01-09 来源：新语丝作者：夏沙条评论

学习一门外语的最佳年龄是多少岁？这是一个人们普遍感兴趣的话题，特别
是那些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千方百计地给孩子加强学前教育特别是外语
学习的年轻家长们，更是急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明确回答，然而这是一个并不
容易得到清晰答案的复杂问题。

根据大多数人的生活经验和普遍认知而言，让孩子学习一门外语肯定是越早
越好，但是具体究竟应该是多早，目前却并没有一个科学权威的定论。通常我们
会认为幼儿时期（大约5-6岁以前）是学习外语的最佳年龄段，这个时期如果外
语学习充分得当，可以让孩子长大后把外语说得和母语一样发音标准、口齿流利，
而如果错过了这个年龄窗口，语言学习的效果就将大打折扣。

那么事实果真如此吗？

1959年，美国语言与神经科学家Wilder Penfield与Lamar Roberts率先提出
了人类的语言学习具有关键期 [1] ：他们认为大脑具有特定的语言学习窗口，
一旦错过之后结果将不可逆转，并提出10岁以前是学习语言的最佳年龄。1967
年，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Eric Lenneberg 进一步提出 “关键期假说”
（Critical Period Hypothesis），即母语的习得必须在幼年到青春期之间进
行，具体大约为2-12岁 [2] ，如果没有在这个 “关键期” 进行语言的学习，
之后就很难再完整地掌握一门语言，当然这主要是针对母语学习而言。对于第二
语言即外语的学习，哈佛大学教授Catherine Snow则在1978年提出， 0-7岁并不
是所有语言学习的关键期，12-15岁才是第二语言学习的最佳年龄 [3] 。

一篇于2018年发表在《认知》杂志上的面向约67万受试者的研究表明[4]，
假如想流利地掌握一门语言，特别是想达到语法无懈可击的话，最佳年龄是在10
岁以前。研究者们发现，想要达到母语级别的语法能力的学习确实有一个“关键
期窗口”，这个窗口从10岁开始关闭，到17、18岁结束。该文作者之一，来自麻
省理工学院（MIT）的脑科学与认知学教授Josh Tenenbaum认为，对于这一研究
结果，一种可能的解释是成年人的大脑已发育成熟且相对定型，适应能力也相应
减弱，因此虽然成年人仍然能够很好地学习一门外语，但通常无法达到母语者的
水平。如果你想拥有与母语者类似的英语语法水平，那么你需要在10岁以前开始
学习。当然，该研究同时显示，10-18岁开始学习外语的青少年仍然处于语言学
习的“关键期”，学习掌握起来依然迅速，但是由于他们距离关键期结束的时间
已经较短，因此无法达到母语者水平，这一研究结果与之前的多项研究共同支持
了语法学习的关键期假说 [5-6] 。但是英国约克大学的语言学教授Marilyn
Vihman认为这个结论仍然值得商榷，她认为这个研究反映的是成年前后那段时间
大部分人的认知和学习能力不再上升，而是进入了一个平台期，但这并不等于说
成年以后再学外语就是做无用功，成年以后开始学习并把外语说得和母语一样流
利的例子也有很多。

而关于学习外语时普遍存在的口音问题，旧金山州立大学Thomas Scovel教
授 (1988年)认为第二语言的发音主要受到神经肌肉发展的控制，一般人的大脑
只对母语相关的神经肌肉活动特别熟悉，当人们很晚再进行第二语言学习时，大
脑需要克服原来已经熟悉的神经肌肉活动路径并创造出一套新的路径，这种改变
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愈发困难，因此大部分人都无法摆脱说外语时的母语口
音，且学习越晚，口音越重 [7] 。阿拉巴马大学伯明翰分校教授Flege, J. E.
（1999年）认为儿童在5-7岁时会掌握大部分的母语发音，如果此时该儿童母语
学习越出色，那么之后学习第二语言时口音就会越严重，这被称为是语言学习上
的 “迁移效应” 或 “干扰效应” 。因此在关键期内学习第二语言的儿童更容
易掌握接近母语者的发音，而成年人则较难完全摆脱口音 [8] 。而Snow教授则
认为如果过早接触第二语言的发音，对于母语的发音是会有负面影响的，这也是
她认为12-15岁才是第二语言学习最佳年龄的重要原因。

为什么人一旦成年以后就会被认为学习外语的能力会有所下降呢？一般认为
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生理性的变化，另一个是社会文化环境的变化。从生理
性变化的角度来说，成年人的左侧大脑半球的布罗卡区（Broca's area，运动性
语言中枢，主管对语言的表达）和韦尼克区（Wernicke's area，听觉性和视觉
性语言中枢，主管对语言的理解）对新语言输入的可塑性会逐渐减弱，导致学习
语言的效率逐渐降低，并且成年人的短期记忆能力可能会随年龄而逐渐下降[9]。

与此同时，儿童在语言学习时更多地使用内隐记忆（implicit memory，也
称程序性记忆，procedural memory），主要通过无意识地学习与模仿掌握语言[2,
10-11]；而成年人更多地依赖外显记忆（explicit memory，也称陈述性记忆，
declarative memory ），需要刻意学习规则和语法，效率相对较低，但同时外
显记忆也会有注意力更为集中的优势[12-13]。从社会文化环境的角度来说，儿
童会更多地处于学校或家庭等沉浸式的语言环境中，有更多的语言使用机会和语
言学习时间；而成年人，特别是已经离开学校的成年人通常会更多地周旋在工作、
家庭和其他责任之间，不仅学习语言的时间相对更少，且相对缺乏足够的外语使
用机会。当然，成年人学习外语并非只有劣势，与儿童相比，成年人有更强烈的
学习动机和更明确的学习目标，且拥有更持久的专注力，在词汇积累和方法总结
上也更能取得快速进展。

总结来说，学习语言特别是外语时，应该注意掌握语言学习的关键期，但是
关键期应该处于什么年龄段，目前依然是一个充满争议的没有科学定论的问题。
一般认为学习母语必须在10岁以前开始，而愿意学习外语并且希望达到母语水准
（语法学习）的话，那么同样最好在10岁以前开始；如果是外语的发音学习，目
前没有明确定论，但可能不宜太早（不早于5-7岁），以免影响对母语发音的学
习。但是需要明确一点，事实上不存在一个普适的最佳学习年龄，每个个体的学
习环境、学习动机和个人差异都可能会塑造出各自的语言学习关键期 [14] 。因
此虽然说学习外语不应该晚于18岁，但即便已经是成年人，也依然拥有语言学习
方面的独特优势，不应该以已经是成年人为借口对自己学习语言的能力产生怀疑，
并进而对学习语言的前景悲观绝望，以至于拒绝学习或者放弃学习，因为同时也
有大量的科学研究表明，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可以促进大脑的健康发育和功能强化，
比如增加神经可塑性（增加大脑灰质密度、增加海马和额叶体积）[15-16]、改
善决策能力[17]、增强记忆力[15, 18-19]和预防认知功能衰退[20]，且经常使
用双语的人能将大脑衰老平均推迟约4.5年 [21]。

202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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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org/10.1016/j.cognition.2018.0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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