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各地民众的不忍之心自然流露,表达出普遍的悲悯之情和强烈的参与救助意愿。各种民间组织和许多个人自觉地联合起来,形成救助武汉的洪流;各种医疗和生活物资汇集武汉,亦有本地和外来的公民自发提供各自所能的救助资源和各个角度的信息报道。
我 参与其中的一个捐助活动可作为诸多民间自发救援的一个案例。以“合作抗疫直达现场”为宗旨,面对武汉及湖北疫区医疗物资短缺状况,这个以企业家、学者、媒 体人和各方人士组成的救援群体在1月底就迅速集结,通告、募捐、寻货、采购、送达,几乎日夜不停;在不到20天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三轮捐赠,将防护服、隔 离服、护目镜、酒精等物品直接送到一线医院。
作者参与其中的一个捐助活动。新冠疫情暴发后,志愿者协助运送酒精。 Courtesy of Yuhua Guo
这 个经互联网连结起来的数百人的捐赠群体,虽然大多数人互不相识、未曾谋面,却是组织分工有序,群内民主协商,所有款项、物资、签收证明都以表格、图片、视 频方式公示,欢迎监督;特别是前线志愿者冒着感染的巨大风险,克服无法预期的艰难险阻取货送货,受到捐赠人的高度赞赏。整个捐助过程难免遭遇各种外部压 力,内部亦不无分歧、争吵甚至被质疑诈捐而遭报警;但终于大家心无旁骛,团结抗疫,将捐助进行到底。
虽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活动,却能体现出自发的民间救助力量本是救灾过程不可或缺的。民间力量虽然微弱,却快捷、灵活、细致,可以到达官方救助难以顾及的地方。例如
汶川大地震发生后 ,著名体育评论员李承鹏第一时间就向自己的700万微博粉丝发出消息,并快速组织志愿者团队,借助摩托车、三轮车,甚至步行方式进入灾区(因为这样不会造成道路堵塞,还在沿途通过微博募捐)。在政府救援还未到达的偏远村庄发放帐篷、棉被、瓶装水、食用油和彩条布。
重 大灾难来临时,社会自助和自救往往能够起到政府和市场都无法替代的作用。然而在已成惯习的“维稳”思路下,原本可以达成社会团结的力量却成为管制打压的对 象,在一些人眼中变成别有用心的异端。在这种惯性的敌对思维支配下,有地方政府以“进行规范整顿”为由,强令生产紧缺医疗物资的企业停产,所需物资由政府 指定部门“统一采购、统一调配,任何企业和个人不得私自交易”;一些地方关闭高速公路,阻止紧缺物资运送;甚至一些地方邮政部门下文禁止邮寄口罩、防护服 等防控物资;更有一些地方政府和公安部门“依法”行政拘留向疫区运送粮食、蔬菜的人员。这样一系列严苛的管控和“执法”使得民间组织的捐助行动如履薄冰, 难上加难。
回顾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大量来自民间的人力、物力、财力汇聚灾区,形成强大的救灾生力军;然而如此重要的民间救助却未能充分发挥作用:组织、人员被阻挡不能进入;许多物资未能到达灾民手中;
大量救灾捐款进入政府掌握 ;更有甚者,灾后对死亡学生情况进行调查的公民几乎悉数受到“法律”制裁。
2月21日,一名医生在武汉一所体育馆改建的临时医院里。 CHINATOPIX, via Associated Press
其实,稍有正常思维即可知晓,有组织、有规范、自治的公民社会,相比于一盘散沙自私冷漠的乌合之众,哪个更有利于社会秩序和社会稳定呢?
此 次瘟疫灾难中无数人们的无力无助,进而悲愤绝望,另一些幸免于难的人们表现出的冷漠、歧视和排斥,更有一些基层执法者或临时防控人员表现出的暴力、残忍, 都与公共领域和公民社会的缺失不无关系。与疫情同样严重的社会性灾难,强有力地证明了拒斥现代政治文明、压制公民社会的发育、走倒退之路的严重后果。至所 谓政治稳定于人民生命健康之上的“维稳”,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