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美国政治有3P！

时间：2025-01-01 来源：新语丝作者：方舟子条评论

我在民主党全国大会开完之后说过，哈里斯在全国民调领先了3个点，以后
还有可能进一步拉大跟川普的距离。但是从那之后，这个距离没有再拉大。现在
已经进入大选的最后冲刺阶段，选民们要投给谁，基本上都已经定下来了，还没
有定下来的选民数很少。所以，除非在接下来的时间发生什么重大变故，即所谓
的“十月惊奇”，不然的话目前可能就一直维持在哈里斯领先3个点左右。这指
的是全国的情况。

但美国总统的选举结果并不由全国的选票决定，而是由所谓的选举人票决定
的，这个制度对民主党候选人不利。今年的民调有可能不准确，可能会高估川普
或哈里斯的支持率，但假定民调特别准确，对哈里斯就比较危险。我们从前面的
两届总统选举就知道，希拉里的全国选票赢了2﹪、拜登赢了4.5﹪，最终是希拉
里输了，而拜登赢了。现在民调哈里斯在全国领先3﹪，如果最后投票的结果她
也赢了全国选票的3﹪，那么哈里斯就介于希拉里和拜登的2﹪与4﹪之间。也就
是说，她的赢面也就是一半对一半，50﹪左右。有的模型做出她赢的概率也是50
﹪左右，也就是双方旗鼓相当。这让很多哈里斯的支持者非常紧张，问我这次总
统选举的结果会怎么样、谁赢谁输，我只能说不知道，双方目前是势均力敌。

双方的总统候选人势均力敌在当代的美国总统选举是一个常态。自本世纪以
来，大部分美国总统选举都势均力敌，很难知道谁会赢、谁会输，只有2008年的
总统选举大家都知道奥巴马肯定会赢。这是两方面因素导致的：首先，当时的美
国出现了金融危机，这对于执政党的总统候选人非常不利；其次，奥巴马横空出
世，具有跨党派的人格魅力。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所谓的摇摆州就没什么用了，
因为不需要那些摇摆州，民主党候选人也能够获胜。最后是奥巴马大获全胜，选
举人票数是麦凯恩的两倍多。

上一次总统选举我们没法肯定拜登会赢，但知道拜登大概率会赢。这也是两
方面因素导致的：第一，由于川普当总统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第二，碰到
了新冠疫情，美国的经济崩溃了，这种情况对执政党的总统候选人是非常不利的。
但即使这样，拜登也要靠赢那些摇摆州才能获胜。他最终虽然赢了大部分摇摆州，
但每一个州都只赢了一点点，赢得很惊险，不像奥巴马赢得那么轻松。至于其他
那些总统选举，事先都没法知道谁大概率能赢，有的咬得非常紧，最终的结果几
乎不相上下。其中最明显的就是2000年和2016年的选举，小布什和川普都是侥幸
赢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这是因为美国当代政治有一个特点：3P。3P指的
不是“三人行”，而是3个以Ｐ开头的英文单词：Partisanship，党派对立；
Polarization，两极分化；Parity，势均力敌。

先说党派对立。美国是两党制，两个主要党派一直存在对立。但以前的党派
对立不像现在这么严重，两党之间还有一定的共识，不是一向都毫无原则地对着
干。例如，当年老布什选输了下台，在离开白宫之前给克林顿留了一张纸条说，
我会大力支持你，因为你的成功就是美国的成功。以后下台的总统就再也没有说
过这种话。以前两党之间还会有妥协。例如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任命由总统提名，
但最终要参议院投票确认，不管是民主党总统还是共和党总统提名的，以前基本
上都会全票或者接近全票通过。也就是说，即使是反对党的参议员，大部分也都
会投赞成票，不会认为对立党总统提名的大法官肯定会偏向对立党就要反对。票
数最接近的是以前托马斯大法官的确认，虽然他冒出了性骚扰丑闻，但最终以52：
48通过了确认。这是到那个时候为止，票数差距最小的一次确认，后来当然有更
小的差距。托马斯大法官是共和党总统老布什提名的，当时民主党参议员的人数
要多得多，57比43。如果民主党参议员反对，托马斯就当不上大法官，但有11个
民主党参议员投票支持他。可见，两党的对立以前没有那么绝对，后来的大法官
任命就经常沿着党派来投票了。

美国党派政治开始变得非常坏是在克林顿当总统时期。当时是共和党的金里
奇当议长，事事都跟克林顿对着干，只要克林顿提出，他都反对，没有原则，不
管要做的事情、提出的法案是不是对国家有利，党派利益高于国家利益。到了奥
巴马当总统时期，共和党的参议员麦康奈尔成了参议院里共和党的领袖，党派政
治更进一步恶化，只要奥巴马提出的都反对，甚至连法官的任命都不给过。特别
是共和党在参议院成了多数党、麦康奈尔成了多数党领袖之后，奥巴马更是啥事
都别想干。在奥巴马当总统的最后一年（2016年），最高法院有一个大法官位置
空出来了，麦康奈尔找了个借口说，大选之年不能任命大法官，对奥巴马提名的
大法官人选就是不给确认。但是在川普当总统的最后一年（2020年），也有大法
官位置空出来，这时候麦康奈尔就不顾以前自己定的规矩，匆匆忙忙地通过了川
普提名的大法官人选。这就是完全不要脸皮，更不要说原则了。

川普当总统时期，党派对立当然更是到了极致，因为在川普眼中，民主党是
最坏的敌人，甚至比美国敌对国家的人还要坏。川普老是在骂奥巴马、拜登，认
为他们是最糟糕、最坏的领导人；反而吹捧普京、习近平、金正恩等外国独裁者
多么多么聪明、能干、强悍。这种事如果在以前是绝对没法容忍的，类似于叛国
行为，但现在大家都觉得很正常了。不只总统这么干，川粉也把民主党当成了最
坏的敌人，比外国的敌人还要坏。让川粉选择哈里斯还是普京当总统，川粉都愿
意选普京。他们宁愿让一个外国的独裁者来美国当总统，可见党派对立到了什么
样的程度。

再说两极分化。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两派的观点不仅不一样，而且都喜欢走
极端，都针锋相对，没有妥协的余地，不愿意去寻找中间立场和共识。比如堕胎
的问题。自从美国最高法院推翻了堕胎合法化的判决，交给各州自己去决定之后，
美国就有接近一半的州禁止或基本禁止堕胎。有的州甚至是没有例外地禁止堕胎，
即使被强奸或者乱伦怀孕也不能堕胎。反过来也有一些州对堕胎没有任何限制，
没有明确规定什么时候为止不能堕胎，哪怕小孩生下来理论上有可能活，只要还
没生下来就可以堕胎。以前有一个民主党的州长就这么表示过，被共和党抓住把
柄进行抨击。这个本来可以有一个中间的立场，就是以前最高法院的判决和目前
加州的规定：如果小孩生下来有可能存活，就不能堕胎。关于非法移民的问题，
两个阵营也有极端化倾向。民主党比较激进的一些人曾提出，移民无所谓非法、
合法，都是合法的，不能再用非法移民这个词；要求取消移民执法局，也就是不
能遣返非法移民。共和党则要求把所有的非法移民全都遣返，即使用不人道、野
蛮的做法也要实施。最极端的当然是川普，他的那些言论在以前是匪夷所思，没
有哪个政客敢那么说，一说出来政治生命就完了；但是他就敢说，而且还很受他
的支持者的欢迎。之所以极端言论会有市场，就是因为有选民基础。

第三点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这二三十年来，美国选民中偏向民主党和偏
向共和党的比例一直都是40﹪左右，民主党在全国范围内会相对多一些，但差不
多。总统选举的结果基本上是两党轮流执政。本世纪以来，共和党小布什当了两
任总统，然后是民主党奥巴马当了两任总统，接下来是川普、拜登各当了一任总
统。在国会，不管是众议院还是参议院，两党议员的人数也差不多，尤其是现在
基本上相同，在众议院就差那么几席，参议院也是只差两席。

但这种情形不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原因很简单，两党的选民基础不一样，
所以前景也就不一样。民主党的选民基础以年轻人、少数族裔、受过很好教育的
人为主，而这个人群会越来越大。反过来，共和党是以白人、老人、没有受过很
好教育的人、没有上过大学的人为主，这个人群会不断萎缩。所以，民主党有未
来，而共和党没有未来。现在之所以处于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阶段，是因为正
处于新旧交替的关键时期。但长期来看，美国将属于民主党，是民主党的天下。
尤其是川普上台之后，把共和党变成了川普党，越来越极端，让共和党失去了脱
胎换骨重新做人的改革机会，越来越保守，越来越想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地
盘就会越来越小，就没有前途了。所以，目前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这样。
如果川普再次侥幸上台，共和党就会死得更快、更彻底，如果民主制没有被川普
颠覆的话。

2024.10.14录制

2024.10.30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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