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大流感100年祭

100年来，人们特别是科学家和历史学对这场流感大流行一直进行考证、研究，提出了许多假设主题，试图更接近于真实地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以期复原这场人类历史上最致命的自然灾害。8tz免费翻墙网

A、人死如麻8tz免费翻墙网

1918年流感大流行，据认为，全世界有5亿人被感染，约占世界人口的1/3；5000万至1亿人死亡，占世界人口的3％至6％，感染者的10％至20％；前两年就有多达2500万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据统计比较，1918年流感大流行24周的死亡人数，比艾滋病24年的死亡人数还要多，比100年的黑死病死亡人数还要多。（也有研究者指出，在十四世纪四十年代的十年中，黑死病的死亡人数占世界人口的10％以上，而西班牙流感死亡人数不到这个占比的一半）8tz免费翻墙网

1918年流感大流行似幽灵一般，游荡于世界各个角落，致人于死就如同呼吸空气般容易：8tz免费翻墙网

印度有多达1700万人死亡，约占本国人口的5％。8tz免费翻墙网

在日本，受感染的2300万人中有39万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荷属东印度群岛（现为印度尼西亚），据估计3000万居民中有150万人死于1918年流感大流行。8tz免费翻墙网

在法属波里尼西亚群岛的大溪地，13％的人口在一个月内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伊朗，死亡巨大，据估计，有100至200万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美国，大约28％的人口受到感染，50万至67.5万人死亡。美国原住民部落受到重创，总共有18.8至33.7万人死亡，在阿拉斯加有整部落的人全部丧生。8tz免费翻墙网

在加拿大，有50,000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巴西，有300,000人死亡，其中包括当时的总统。8tz免费翻墙网

在英国，多达25万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法国，超过40万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加纳，至少造成10万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当时的皇帝是最早感染流感的人之一，所幸活了下来，但仅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就有0.5至1万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原英属索马里兰，估计有7％的土著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几个太平洋岛屿受到1918年流感大流行的严重打击。汤加，8％的人口死亡；瑙鲁，16％的人口死亡；斐济，5％人口丧生。8tz免费翻墙网

原德属、1914年被新西兰占领的西萨摩亚，疫情最为严重，90％的人口受到感染，其中30％的成年男性、22％的成年女性和10％的儿童死亡，有22％的人是在两个月内死亡的。8tz免费翻墙网

在新西兰，有近万人死于1918年流感大流行。土著毛利人死亡人数是欧洲移民的的10倍，因为他们贫穷，居住更加拥挤。8tz免费翻墙网

在澳大利亚，有1.2万人丧生。8tz免费翻墙网

以上没有列及的国家，特别是一些大国，如当时刚刚经过十月革命而建立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以及五四运动前后正值民国初期风起云涌的中国，因无相关文献查考，虽1918年流感大流行的死亡数据缺失，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流行没有死亡，也许更甚，只是被政治洪流或时局动荡所掩盖了而已。8tz免费翻墙网

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真是不幸，面对如此之巨的死亡，除了极度恐惧就是束手待毙，很多人以为世界末日已到。这不难理解，即便现在看到这些数据，依旧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8tz免费翻墙网

B、细胞因子风暴8tz免费翻墙网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1918年流感大流行，死亡偏爱于健康的青壮年，而不是通常认为的儿童、老年人和虚弱的病患者或免疫功能低下者。8tz免费翻墙网

1918至1919年，美国99％流感大流行的死亡发生在65岁以下的人群中，其中近一半发生在20至40岁的青壮年人群中。到1920年，65岁以下人口的死亡率虽有所降低，但仍占死亡人数的92％。8tz免费翻墙网

对这一不寻常的现象，被怀疑是由细胞因子风暴引起，即理论上所谓的身体免疫系统过激反应。一些研究发现，1918年流感大流行的病毒变异具有异常强烈的侵略性，人感染过后极易引发细胞因子风暴，导致快速行进性呼吸衰竭而死亡。是青壮年强烈的免疫反应摧毁了健壮的身体，而儿童、老年人和虚弱的病患者或免疫功能低下者，他们的免疫系统相对较弱，不宜引发过激反应，身体反倒避免了过激反应的伤害，从而降低了死亡率。8tz免费翻墙网

重建1918年流感病毒株的努力从未放弃过，直到2005年，科学家们利用埋在阿拉斯加永久冻土层的女性流感受害者遗骸以及当年保存下来的因流感而死亡的美国士兵样本，成功确定了1918年流感病毒的基因序列，并在猴子身上做了实验。感染了重建的流感病毒株的猴子果然表现出1918年大流行的典型症状，并且死于细胞因子风暴——免疫系统过激反应。这一研究结果印证了为什么1918年流感大流行中年轻、健康的人的死亡率高的原因，因为免疫系统较强的人可能会有更强烈的过度反应。8tz免费翻墙网

C、阿司匹林中毒8tz免费翻墙网

1918年流感大流行导致多达20％的感染者死亡，而通常的流感死亡率为0.1％。巨大的死亡人数是由高达50％的极高感染率和病症的极端严重程度引起的。1918年大流行的流感症状非常罕见，最初被误诊为登革热、霍乱或伤寒。一位观察者写道：“最引人注目的并发症之一是粘膜出血，尤其是鼻腔、胃和肠道出血，以及耳部出血和皮肤出现出血瘀点。” 大多数死亡来自细菌性肺炎，是与流感相关的常见继发感染，但许多死者往往出现肺部大量出血。8tz免费翻墙网

有研究者根据当年流感死亡报告所描述的症状进行了调查，提出阿司匹林中毒对死亡人数的影响很大。1918年流感大流行初期，美国陆军医院出现“死亡高峰期”，而这一时期，住院的流感患者每日服用剂量高达30克的阿司匹林——如今医学规范每日服用4克为最大安全剂量——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似乎并不是流感，而是阿司匹林中毒，因为许多早期死亡的患者出现多器官出血，尤其是肺部出血。8tz免费翻墙网

研究者认为阿斯匹林中毒，是经济利益驱使的结果。因为当时拜耳公司的阿司匹林专利到期，因此许多公司纷纷涌入，以求赚取巨大利润纷纷向医院大量推销，而这时恰逢流感大流行，客观上助长了阿司匹林的使用量，而且当时对阿司匹林中毒症状知之甚少。8tz免费翻墙网

但是，作为高死亡率的一种解释，这一论点的普遍适用性也受到质疑。因为，在1918年流感大流行期间，印度等国家的死亡率也很高，但当时这些国家很少或根本没有阿司匹林，所以阿司匹林中毒难以作为1918年流感大流行中死亡率高的主要原因。 不过，坚持阿司匹林中毒假说的研究者依然认为，即便阿司匹林过度处方对印度等国人的高死亡率没有贡献，但在很多使用阿司匹林的国家和地区仍然可能成为其死亡高比率的因素。8tz免费翻墙网

D、致命三波8tz免费翻墙网

1918年上半年，流感大流行的第一波浪潮，来势凶猛，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哈斯克尔美军训练营发现第一例流感患者后的几天内，该营地就发现500多名被感染者，两个月后，这种病毒已传播到纽约皇后区。第一波类似于典型的流感，死亡率相对较低，最危险的是病人和老人，而年轻、健康的人很容易康复。大多数从第一波感染中恢复过来的人已有免疫，这表明接下来的第二、第三波流感浪潮是同一种流感病毒。8tz免费翻墙网

1918年8月到12月，流感大流行的第二波浪潮比第一波惨烈得多，极其致命，死亡率最高。第二波浪潮开始于法国、塞拉利昂和美国，此时病毒已经发生变异，致命性极强。1918年10月是美国整个流感大流行中最致命的一个月，在费城，一周内就有4597人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1919年春天，流感大流行的第三波浪潮比第一波致命，但死亡率较第二波要少。8tz免费翻墙网

研究者把这种严重的致命程度，归因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平民生活中，病情严重的人待在家里，那些病情轻微的人继续外出工作活动，优先传播的是轻度的病毒。但是在战区，传播的方式正相反，轻度病情的士兵留在战壕中，而严重的则乘坐拥挤的火车被送往拥挤的后方医院——治疗数千名化武袭击的受害者和伤员，是传播呼吸道病毒的理想场所——大量传播致命的病毒，致使流感迅速蔓延到世界各地。而且，军队中都是健康的年轻人，由于免疫系统过激反应，感染流感的士兵成为最脆弱的人群，大量非战斗性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致命的第二波导致商店、社区关闭，人们日常生活严重受阻，甚至医务人员无法治疗和照顾病人，也没有殡仪人员将死者埋葬，因为他们也病了，丧失了工作能力，有的也因流感而亡。8tz免费翻墙网

在致命的第二波之后，流感死亡率迅速下降，有些地区流感几乎消失。对死亡率迅速下降的一种解释是，在预防和治疗方面做得更好了，尽管研究人员没有发现任何证据支持这一观点。100年前远不如今天的医学发达，没有特定的抗病毒治疗方法，大多数流感治疗旨在护理患者，而不是治愈患者。8tz免费翻墙网

另一种观点认为，1918年的流感病毒迅速突变为致命性较低的菌株。这是流感病毒的常见现象：病原体病毒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不那么致命，因为最致命的病毒往往随宿主已经死亡。8tz免费翻墙网

最近的调查发现，1918年的流感病毒感染本身并不比任何流感更具攻击性，但特殊情况——营养不良，拥挤不堪的战壕和野战医院，卫生条件差场所等——导致病毒重复感染，进而加大感染者的死亡率。8tz免费翻墙网

E、流感起源的假说8tz免费翻墙网

美国学者认为，1918年的流感起源于美国得克萨斯州哈斯克尔县(Haskell County Texas)，第一病例于1918年1月在此被发现。英法学者则认为，1918年的流感起源于法国北部的埃塔普勒（Étaples）。无论是美国还是法国，流感起源都与军营及其周边圈养的活猪有关，猪比人类更容易从家禽身上感染流感病毒，然后传染给人，尤其是军人，聚集密度大，传播病毒的几率非常高。8tz免费翻墙网

据奥地利档案馆的资料显示，流感起源更早，始于1917年初的奥地利。还有证据表明该病毒在1918年大流行之前已经在欧洲军队中传播了数月甚至数年。8tz免费翻墙网

有一种让我国民族洁癖者异常愤慨的假说，认为流感病毒来自中国。1918年流感爆发恰逢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国作为协约国之一，军队虽未参战，但动员了10万劳工前往欧洲西部战线，协助英法作战，而之前中国北方流行过呼吸道疾病，于是就有了这个推断，中国劳工把病毒带到欧洲战场，感染给欧洲盟军的士兵和水手，继而满世界地传播。这种假说似乎不能成立，因为据史料记载，清末年间流行于中国北方的传染病是鼠疫，与1918年流感风马牛不相及。8tz免费翻墙网

F、战争与流感8tz免费翻墙网

1918年流感大流行最为重要的历史背景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那么，战争与这场流感大流行的关系无疑成为研究者的重要课题。8tz免费翻墙网

显而易见，1918年流感大流行不可能改变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果，因为战争中两大阵营的战斗人员受流感的影响不分伯仲。也有学者提出这样的论点，即流感病毒在战争后期客观上起到了消弱同盟国军事实力的作用，因为有数据表明，德国和奥地利的流感发病率和死亡率都远高于英国和法国。8tz免费翻墙网

然而，毫无疑问，战争深刻影响了这场流感大流行的进程，因为1918年流感在世界范围内流行的重要因素是旅行的增加，交通现代化更容易使水手和平民旅行者传播病毒，尤其是使用现代化运输工具最为集中的人群——军队。8tz免费翻墙网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军队大规模集结和运动加速流感大流行，为滋生更具攻击性的病毒株并在全球迅速大范围传播创造了理想的环境。战争中使用化学武器，增进病毒的突变，加大了病毒的杀伤力。战争带来的极度恐惧、流离失所和食物短缺导致人们免疫低下，从而增加了易感性。8tz免费翻墙网

战争期间，政治家和官员有理由不了解流感的严重程度。其实，明知这种严重程度但也必须封锁消息，这是因为他们担心在战争期间充分披露疫情会扰乱军心、民心，灭己方威风，涨敌方士气。战时新闻审查，大大阻碍了德国、英国、法国和美国的流感发病率和死亡率的早期报告，错过对流感早期防控的最佳时期，导致疫情肆意泛滥。8tz免费翻墙网

最为哭笑不得的是，当时西班牙是中立国，并未参战也就没有实施战时新闻审查，西班牙媒体对本国的流感疫情给予了最多关注，自由报导流感对西班牙的影响，其中甚至包括西班牙皇室患流感的情况，这给外界一个错觉，以为西班牙遭受流感打击最为严重，认定流感起源在西班牙，于是把1918年这场大流感命名为“西班牙大流感”。其实，后来的研究证实，西班牙既不是流感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也不是这场大流感的发源地。但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生米做成了熟饭，俗成变成了约定，西班牙不得不把这口黑锅一直背下去了。8tz免费翻墙网

G、前事后师8tz免费翻墙网

历史经验证明，人类社会每隔几十年就会发生一场严重的流感大流行，在可预见的未来，世界所要面临的下一个问题不是“如果”而是“何时”，流感疫情仍将是人类生存危机的年度特征。8tz免费翻墙网

现在，能够回忆1918年流感大流行的亲历者几乎没有了，但我们依旧对2002年席卷我国的SARS（非典）记忆犹新，当我们悲悯不幸亡灵的同时，最重要的是汲取历史教训，在未来更有效地预防和减轻此类灾难。8tz免费翻墙网

国外一些专家试图综合传播速率、天气温度、发病率、死亡率以及人类应对流感的行为等动态因素，来解释1918年流感大流行符合生物学逻辑的原因，他们发现所有因素都很重要，但人类行为反应显示出最大影响力。8tz免费翻墙网

因此，我们应当从养成洗手的卫生习惯，到改善营养，拥有健康的生活方式，以增强免疫能力，再到大力推进抗病毒药物的研发，提高治疗水平，以及当流感来临时公众如何充分享有知情权，如何隔离和处理大量生病和垂死的病人，等等。8tz免费翻墙网

当然，作为人类共同体，摒弃自相残杀的战争，共建人类和平家园，才能有效避免下一场如此全球性的灾难。8tz免费翻墙网